一切纯属虚构。两位公主所在的国家和任何真实历史都没有关联。布景和换场尤其瞎扯。我真是在话剧社白待了三年!
(化用了一些歌剧里的原句,为免争议会用下划线标出。)
第一幕
第一场
(朱迪亚的公主莎乐美独自站在行馆的阳台上。这是一整座巍峨的、东方式的宫殿群的组成部分,如今被用作接待他国上宾的地方。王室的卫队和仆从守在下方。逐渐升起的月亮闪耀着光芒。)
女官:今晚的月色多么苍白!像个女人正在从坟墓里爬上来。
纳拉博:我看那冷月被薄云环绕,倒像是一位公主藏在纱裙下的脚。
女官:你可不要长久地盯着它瞧。
纳拉博:听!公主说话了。
莎乐美:我的父王——我母后的丈夫单独带我出访这个东方国度,是为了什么缘故?那双贼溜溜的老鼠眼最近总往我身上瞟,我不喜欢这样。
希律王(在屋内):莎乐美,希罗底的女儿,给我跳个舞!唔……(继续发出鼾声)
莎乐美:(吃了一惊,听见鼾声才放下心来)原来是梦话。唉,还好他不适应东方的酒,喝了个烂醉。
纳拉博:公主听上去十分忧愁。可她的叹息也美得像歌声。
女官:你早晚会给自己惹祸上身。
莎乐美:这陌生的国度,感觉处处隐藏着危险。或许我该留在母后的身边?但那又能安全到几时呢。哦,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!(斜倚在阳台的栏杆上,侧耳又听了听室内的动静。过了一会儿,她开始轻轻哼唱一首来自朱迪亚的曲调。)
女官:竟然真的唱了起来——
纳拉博:嘘!你看她的姿态,多么矜持,好像狂风中摇摆而不折断的柳枝。
(公主的歌声清冽如雪水,咬字由含糊转向坚定,仿佛还带着未融尽的冰棱,在寂静的宫阙中飘散开去。
她唱的歌十分古老,在朱迪亚王国也只有部分贵族知晓,叙述的是女神伊斯塔为了寻回死去的丈夫,从天上下到冥界,期间经过七重门,每过一重门都需要脱下一样服饰——也有一说是一层代表神之尊严的纱巾。但这歌谣的尾段还有另一种解读,据说她到冥界后并未急着寻找丈夫,而是向王座上的姐姐发起挑战,从此夺取了冥界的统治权。)
女官: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歌儿。
纳拉博:嘘!
莎乐美:(停下歌声,咬了咬鲜红的下嘴唇)无论如何,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。(转身走向屋内)
纳拉博:(向女官)你干的好事!
女官:你说的那些话要是能传到她耳里,才会招来祸患呢。(也走回屋内)
(行馆恢复了安静。不远处的另一座宫殿却有对话传来。
女高音:刚才是谁在唱歌,查清楚了么?
女中音:回殿下,那是下榻于行馆的番邦访客,朱迪亚王国的公主莎乐美,是她在唱歌。
女高音:莎乐美……再去查。我要知道更多,关于她。)
第二场
(东方皇帝的朝殿上,公主图兰朵来向父亲请安。)
皇帝:我唯一的女儿,我掌上的明珠,你为什么不留下来见见朱迪亚的访客?听说他们有一位与你年貌相近的公主。
图兰朵:但是父皇,我昨晚没有睡好,确切地说整夜都没有睡着。如果您不想我在贵宾面前失仪,就请允许我先行告退。(皇帝无奈地点头。她自侧门退场)
(正门外,希律王领着莎乐美在等候觐见。莎乐美正打量四周,无意间瞥见了从侧门走出的图兰朵。)
莎乐美:天啊,她是谁?白得像宝石,冷得像刀片,美得像一朵纯银錾刻的百合花。虽只是惊鸿一瞥,那副景象我却再难忘却!父王,王上,那是谁?
希律王:那是这个帝国的公主,图兰朵,关于她可是有不少有趣的传说。皇帝想为她招驸马,各国的王公贵胄都云集而来,她却用三道艰涩的谜语将他们一个接一个送上了断头台。
莎乐美:哦,我喜欢她!
希律王:说什么胡话!走吧,我们该进去了。(他们走进宫殿,向皇帝行礼。幕落。)
第二幕
第一场
(断头台在刑场中央,背靠着东方式的庄严城墙。时间是黄昏,血色的光线让此情此景显得分外阴沉。一面大铜锣挂在刑场入口旁的龙纹柱上。附近还立着一些木桩,用以展示砍下的人头。莎乐美带着以纳拉博队长为首的几名护卫以及通译,混在围观的民众中间,断头台边一名传令官正宣读告示。)
莎乐美:所以,必须满足两个条件才能成为图兰朵公主的伴侣,要拥有王族的血统,还要猜对公主出的三道谜。是这样没错吧?
通译:是的,殿下,那传令官是这样说的。猜不对的人,就得献出他的首级。
民众:谜语有三道,死路只一条!
莎乐美:那么,这次倒楣的是谁呢?
通译:是波斯的小王子。
民众:(狂热地呼喊)来呀,刽子手!磨好刀,涂上油!他失败了,叫他死,叫他死!
(波斯王子被两个士兵押上场,戴着黑头罩的刽子手尾随其后,手里拖着快要及地的长刀。王子的脸庞苍白而英俊,看上去只是个大孩子,使围观者的兴奋转为怜悯。)
莎乐美:他生得还挺美。(喃喃道)然而远不如那位公主……
通译:殿下,您说什么?
莎乐美:没什么。这些人又在嚷嚷些什么?
民众:啊,他的神态沉迷,他的面容忧郁!这么年轻,这么纯情!请饶恕他,暂缓执行!
(士兵们犹豫。此时,图兰朵出现在最高的观众席,民众纷纷下拜,莎乐美却扬起头,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。)
莎乐美:我愿时间在此停止,因为她是如此美丽*……通译,这里有人写诗赞颂过图兰朵公主的美貌吗?
通译:有很多,最简短的一句叫做“胡然而天,胡然而帝”。
莎乐美:胡然而天,胡然而帝*……
(图兰朵环视过台下,若有所思,却仍傲慢地抬起下巴,断然做了个意味死刑的手势。执刑者的队伍于是继续前行。)
民众:公主殿下!公主殿下!
波斯王子:(如梦方醒,开始挣扎)公主殿下!图兰朵——(被按倒在断头台上。刽子手开始磨刀)
纳拉博:公主殿下!我们该离开了。您不适合看到接下来的场景。
莎乐美:(依然凝望着图兰朵)我不适合?
纳拉博:他们会砍下他的头,公主。鲜血会高高地喷出来,那不是淑女们应当见到的场景。我请求您离开。
莎乐美:如果这里的公主喜欢,我就也要看。(望着图兰朵)哦,我真想凑近去看她!
纳拉博:公主!
(长刀挥落。刽子手举起波斯王子的头。民众发出惊叹。莎乐美看见图兰朵的嘴角微微上扬。)
莎乐美:她笑了!纯银的百合花开放了。(图兰朵转身离场)不,那是昙花,是浮光掠影一般的微笑。我多想她永远对着我微笑!
纳拉博:天快黑了,公主,我请求您跟我们回去。
莎乐美:不!我忍不了,我不能就这么回去。卫队长,好纳拉博,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?我一向待你不错的。
纳拉博:我愿为您效死,但是——
莎乐美:我是个女子,这不错,所以我不能亲自去,那样太显眼了。纳拉博,我只要你替我做这一件事,之后就全凭我自己——
纳拉博:到底是什么事?
莎乐美:(指向入口的龙纹柱)为我去敲响那面锣!
第二场
(宫墙之内。因年老体衰而已早早歇下的皇帝,被骤然响起的锣声惊醒。)
皇帝:又有人来求婚!又一个着了魔的情种!
侍卫:(跪在寝宫门外)公主遣人来问,陛下是否要旁观见证。
皇帝:见证又一位高贵的青年白白送命?朕实在于心不忍。可恨那神圣的诺言让朕必须遵守约定!
侍卫:陛下?
皇帝:朕已经累了。叫她自己看着办罢。
(图兰朵在自己的寝宫里。她收到父亲的口谕,不以为意地一笑了之。)
图兰朵:那就让他们进来。(纳拉博和莎乐美进)敲响铜锣的就是你?你旁边这位蒙面的女子又是什么身份?
莎乐美:(掀去面纱)他只是我的护卫。我才是要向你求婚的人!
(四目相对。图兰朵睁大了眼睛。那双眼好似黑欧泊,闪烁着动人的火彩。)
图兰朵:你会说我们的语言?
莎乐美:从朱迪亚来这里的路很远,我在途中学习了一些。若早知能用它与你交谈,我应该学得更多一点。
(纳拉博听不懂她俩的对话,因此只是困惑不解。)
图兰朵:你非常率直。
图兰朵的侍女:也非常无礼——
图兰朵:这里没你说话的份。(向自己的侍女们)都退下。
莎乐美:你也可以出去了,纳拉博,不过最好悄悄地,别被他人瞧见。谢谢你帮了我。(众人遵命离场,幕落。)
第三幕
第一场
(儿童们在幕后轻声合唱:东方的高山上,仙鹤在歌唱。四月冰雪不消融,花儿不开放。从沙漠到海洋,众人齐呼喊:公主请来我身旁;花儿齐开放,万物闪闪亮——)
(女中音:快去睡,小鬼头!当心蛮子来把你抓走!)
(一座用帘幕搭成的亭子。三位官员在其中就座。)
官员甲:催命的锣声,苦命的我们!
官员乙:婚礼准备得如何?丧礼准备得如何?
官员丙:丧礼一桩接一桩,婚礼至今没盼上。
官员甲:办不完的事,操不完的心!
官员乙:放在从前,至少可以循规蹈矩;直到图兰朵公主要招亲!
官员丙:从前哪有这样的公主,杀人不眨眼,冷酷又骄矜!
官员甲:倒教京城的百姓寻了开心。
官员乙:百姓,呵,百姓!他们喜欢看皇婚,更喜欢看死刑。
官员丙:也算给这群闲人找点事做,省得他们的眼睛净往咱们身上盯。
纳拉博(从幕后经过):我究竟帮上了什么忙?公主的行踪如何汇报给王上?
官员甲、乙、丙:公主,唉,公主!心思真难测!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?
纳拉博:公主,唉,公主,我的心思又怎么才能言说!
第二场
(寝宫之内,图兰朵和莎乐美面对面地坐着。)
图兰朵:……这就是我的祖先陆铃、帝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女摄政的故事。一个陌生的蛮族男人夺走了她,夺走了她的贞洁、她的权柄、她的生命,夺走了她的一切!
莎乐美:你憎恨他。
图兰朵:我憎恨男人!是的,我憎恨那些野蛮的男人,也憎恨那些无力守护她和这片国土的男人。我才不愿下嫁给他们。这是一场复仇,让番邦的王子们从世界各地坐着大篷车来这里碰运气,而后在我的脚下前仆后继地死去。
莎乐美:但我,我可不是男人!
图兰朵:你?你还算可爱。但这不意味着我就要爱你。
莎乐美:我也不是为了祈求你的爱而来。作为朱迪亚王室的血裔,我已经见到了你;只要再答对那三道谜题,就可以得到你,不是么?
图兰朵:看来你很有自信!
莎乐美:在我的家乡有不少被称为“先知”的人,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谜语或者诗歌。
图兰朵:那么听着,第一题:它燃烧如火却不是火,有时狂暴凶猛,有时萎靡不振;你灰心丧气时它变得冰冷,你渴望胜利时它炽热滚烫。你听得到它伴随你的战栗而沸腾,它的颜色就像落日最后的余光!
莎乐美:没错,我的心在颤抖,像要燃烧殆尽一般炽热*,这都是因为我正看着你,以如此亲近的距离看着你!它就是“血”,是头颅被砍下时将会喷洒而出的鲜血!
图兰朵:你说话倒也像诗。但是这还不够!寒冰赐予你烈火,你燃烧起来,它却依然冷漠;它有着雪花的洁白,那洁白却隐藏着黑暗。它已将你的命运主宰,为王抑或为奴,座上的宾客抑或阶下的囚徒,决定全在它一念之间——
莎乐美:那就是你,图兰朵,我仰慕你的洁白,更希望走进你的黑暗——
图兰朵:身处黑暗,为什么还要心属火光?拥有翅膀,为什么偏要飞向死亡?
莎乐美:因为是飞蛾就会扑向灯火,就像我来找你,图兰朵!(隔着桌面倾身向前)你的长发像黑夜,你的肌肤像冰雪,你的尊荣无人能及——但这都还比不上你的嘴。让我吻你的嘴!它高傲又轻蔑,艳丽却纯洁。让我吻你的嘴!
图兰朵:我这是怎么回事?我输了?(向后一仰)你赢了!最后一道谜底的确是你。不如说你本人就像是一个谜。你昨晚为什么要在我的宫殿附近唱歌?为什么要来到我的帝国,为什么要扰乱我?
莎乐美:你的唇色仿佛银刀切开的石榴,仿佛提尔古城的石榴花,它比玫瑰还要鲜红。你紧抿的唇像一朵染上了鲜血的红玫瑰。你为什么要咬破自己的嘴唇?让我亲吻它,图兰朵,我没有恶意,我只是想要它为我而开启。
(图兰朵闭上了黑曜石色的眼睛。她在颤抖,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像是贵妇人手中摇动的羽扇。莎乐美的呼吸也随之急促,一点一点地接近,终于——)
莎乐美:(轻声地)我吻到你的嘴唇了。(又过了片刻)我吻到你的嘴唇了,图兰朵……(之后是漫长的沉默,隐约有液体搅动声。幕落)
第四幕
第一场
(还是那座帘幕搭成的亭子。官员们不安地起身,来回走动。)
官员甲:惨白的月亮就快落下去了。
官员乙:太阳即将升起,新的一天又要来临。
官员丙:公主仍没有消息,也不见那求婚人!她究竟要他死还是生?
官员甲、乙、丙:生还是死?红还是白?上轿辇还是进棺材?
(纳拉博和通译急匆匆地上场。)
纳拉博:公主,您在哪,公主?国王就要醒来,就要追问您的去处!
通译:请问几位大人,可曾见过我们朱迪亚王国的公主?
官员甲:又一位公主?够了,够了!
官员乙:有一个图兰朵已经嫌太多!
官员丙:她要是跑了,你们该感恩戴德!
(通译还要说什么,这时从宫城的方向传来了鼓声。)
官员甲:是庆祝的鼓吹!难道……
官员乙:莫非……
官员甲、乙:公主终于觅得良配?
官员丙:我真等不及想知道那幸运儿是谁!
(众人一同赶往皇宫前的广场。那中央是漆作朱红的大理石台阶,皇帝的御座高高在上,图兰朵公主站在他身前,一个披着金色长袍的异国人与她并肩。
群臣齐聚,百姓翘首,或私语或大声地问道:是谁,是谁,那赢得整个帝国的幸运儿会是谁?)
皇帝:今日清晨,公主将这勇敢的年轻人引见给朕。他是朱迪亚王族的血裔,他猜对了公主的三道谜,他的名字叫做:萨洛每(Salome)!
通译:朱迪亚?怎么会?我们可没有什么王子王孙,只有……
纳拉博:莎乐美!
(莎乐美和图兰朵手牵着手,转身向台下致意。不再用面纱遮掩的那张脸,看上去更是光彩照人。)
民众:瞧这个好夫婿!俊秀得像美女!
官员丙:我感觉有点儿不对劲。
官员乙:皇上和公主都合了意,哪轮到你我扯嘴皮?
官员甲:位子要坐稳,还得少操心!
纳拉博:可那是我的殿下,我的公主,我的莎乐美!莎——(被通译捂住嘴)
通译:嘘,别不要命!
(纳拉博不断反抗,可这时那一对璧人在高台上拥抱接吻,围观群众的欢呼声沸反盈天,他拼尽全力发出的呜呜声顷刻便被淹没了。)
群臣:吾皇万岁!吾皇圣明!
民众:(载歌载舞,抛撒花瓣)赞美太阳!赞美生命!爱是世界的光明,让我们为爱欢庆!
群臣:普天同庆,欢唱洪福降临!流芳万世,光照寰宇!
民众:流芳万世,光照寰宇!
(通译拖着绝望的纳拉博,仓皇地挤出狂喜的人海,像渔夫归家时拖着死鱼的残骸。远处似乎传来希律王的怒吼:“她在哪?我的莎乐美在哪?都给我去找她!真是她娘养的好女儿,永远不听我的话——卫队长又在哪儿?莎乐美,莎、乐、美——!”)
(莎乐美松开图兰朵,两人再次携手比肩,带头鞠躬谢幕。)
【剧终】
*号标注的几句:“我愿时间在此停止……”化用自《浮士德》,“胡然而天胡然而帝”来自《诗经》,至于“心脏在颤抖,像要燃烧殆尽一般炽热”……只要你懂这个梗我们就是朋友.jpg
——要收尾的时候“必须HE”和“这不现实”这两个小人在我脑子里打了起来,就折中成了这么个含糊其辞的结局……其实最开始我设计的对白是莎乐美:“想反悔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承在银盘里!”然后图兰朵冷笑回复:“我的国土上有无数你闻所未闻的酷刑,你以为区区斩首会使我畏惧?”……结果也没写出来。不过总的来说我对成品还算满意。顺便重温了一下初中写考场作文那会儿每句结尾都要押韵恶习……
——总之感谢所有坚持到这儿的观众老爷。感谢施特劳斯,感谢普契尼,感谢我校图书馆。希望还能再见!